编者按
《星月闪耀的雷州》是吴家栋先生撰写的雷州“星月”人物系列，现收录发表，每周一期，敬请阅读！
一把辛酸泪满腹锦绣言
——记奇才林胜先生
文/吴家栋
满腹锦绣言
林胜（吴家栋摄）
年春节，雷州城万人空巷，很多人都到海康县总工会电光球场看比赛去了，比的是雷州市特色项目——姑娘歌。敢上台的都是非一般人物，必须具有出口成歌的本领才敢上台比赛——因为对方唱出一首歌，你必须不假思索马上用对方的歌韵唱出一首歌来回答对方用歌提出的问题。
在这场比赛中，状公一出台，如雷掌声马上响起。状公，原名周定状，人们尊称他为状公，他声名响当当。与他同台斗歌的叫林胜，面对大名鼎鼎的状公，他没有一点儿胆怯，他的歌句越唱越精彩，人们纷纷为他喝彩。
著名老歌手谢莲兴、林胜为群众表演姑娘歌（选自《雷州文史》）
斗歌结束，评委亮分，状公比林胜先生高出0.2分。这分数足以表明林先生已挤入最厉害的姑娘歌手之列了，但观众还是不满意，起哄声一大片，认为林先生唱得比状公好。性子烈的大骂评委“不够格”。评委感到很委屈，因为林先生在比赛前叮嘱：“不管我唱得怎样，你们打分时，一定要做到状公的分数比我高。”评委感到奇怪，问为什么。林先生答：“因为状公是靠这吃饭的，而我不是。”
面对这几乎失控的场面，林胜先生出来向大家说：“请大家安静，评委是公正的。”
观众不服气说：“明明是你唱得比状公好。”
林先生说：“唱得好不好，其实唱者最清楚。”林先生的劝慰，使场面得到控制。
不久，在海康戏院又举办了一场姑娘歌比赛，比赛结束，结果林胜先生与周定状先生同获一等奖。状公看到林先生的雄厚实力，他多次力邀林胜到各地去搭档演出，林胜婉拒，状公感到可惜。
许多人都不敢相信，林胜先生14岁时已显露出杰出的唱姑娘歌才能。那时他到北和鹅感村打工谋生存，有个比他大的孩子提出跟他斗歌，这个孩子想不到面前这个小不点竟然赢了自己，欺负他是个孤儿，把他的头按在水里浸，差点就此结束了林胜的小命。小林胜只能默默地流泪，不敢上门去告状。
年，他17岁，被派出修水利，兼当报导员，他所写的雷歌报导稿件，经常被叫好，他被称为少年奇才。
年，林先生被派到企水镇参加堵海工程。在工地上，有位姑娘歌高手说自己唱姑娘歌从没遇到真正的对手，到处找人赛歌，赌自己肯定赢。有一天晚上，工地开会，这位高手在台上唱歌，用歌逼他上台。林先生只好上台，他唱道：
问你肠肚有几笸？也敢担来企水卖。
老牛拖车落陷阱，看你今日怎出题！
此歌末句一语双关，“题”与“蹄”同音，实在是说得巧妙。掌声顿起。这位高手实在没法用雷歌回答，只好认输。
其实，林先生在许多方面都是高手。他集编剧、导演、演员于一身，曾把《智取威虎山》改编为雷剧，并当导演，还演主角座山雕。白沙乡李蟠龙书记认为此戏演得好，特别是座山雕演得惟妙惟肖，叫他到许多地方演出。他至今写过50多个剧本，其中《姐妹情仇》获雷州市第一届雷剧节二等奖，《乌石二传奇》获雷州市第二届雷剧节一等奖。后者送到湛江参评，又获二等奖。
年，他借别人的一间房子居住，自撰自书门联“是日鸠居假就；何时鹊架真成”。村人自此知道他会撰联，结婚、进新居、逢新年或神诞都喜欢请他写对联。他不觉得麻烦，反而认为是别人送纸来给他练写对联。自此以后，他对楹联的爱好一发不可收拾。有许多对联刊登于《中国楹联报》《楹联家》，有20多副对联刊登于《中国古今楹联大观》。
另外，他所撰写的雷歌、对联、诗词在比赛中多次获得一、二等奖。
一把辛酸泪
林胜9岁时，他那曾是国立中山大学中文系前三名的父亲被诬为匪而致死，他的母亲怕遭人灭种，把他出世不久的妹妹送给别人，带着他及他的弟弟四处乞讨、找工。过度的饥饿使他营养不良、个子矮小。在他11岁时，母亲染病，无钱求医，只好一日捱一日，最后实在难耐，只好自尽。下面只选他《自传》歌中失去父母后的一节：
泪涟哭醒又哭卧，兄弟不如落水鸡。
这个也骂那个打，犹贱过人脚下鞋。
12岁那场病差点要了他的命。他从六月病至九月，从头肿到脚，周围没人理会他。幸好后来他被杂伙郎救活，又继续过着非人的童工生活，放牛，割草，挑水，拾柴，舂草，夜半起床到田园去浇水，一直浇到天亮。主人稍看他不顺眼，木槌就重重在打在他身上，打得他遍身红痕拌黑号。年他回到家乡，他的《自传》歌也描述了他回到墨城的那段生活：
墨城屋地人总占，我回都无处安针。
日在生产队劳动，夜卧籧篨捱风寒。
寒夜无被曲着抖，每度一夜如三秋。
还有无数蚁与蚊，结队成群来寻仇。
仇我者多亲者少，同室经常起干戈。
从堂叔伯兄与弟，打骂有人痛惜无。
饭是臭烂番薯鲞，吞下喉咙像火烧。
个别时候有些菜，大多数时盐都无。
这以后，苦难还是如影随形。他因家庭成份问题被日夜批斗，罚跪，被敲头颅等，被派去挖煤和建设水库。“扁担从来不离肩”，一旦离肩就没饭吃。唐僧师徒四人经历九九八十一难才取到真经，拥有光明。而林先生在迎来光明之前何止经历八十一难！他的身世后来也感动了子女，子女发愤求知，四人上了名牌大学。
难能可贵的是，面对苦难，林先生自强不息，顽强自学，最终成为中国楹联学会会员、雷州市楹联学会副秘书长、广东省民间文学艺术家协会会员、湛江市雷歌研究会副秘书长、雷州市雷歌研究会副会长、湛江诗社社员、湛江戏剧协会会员、湛江道教协会顾问、广东省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传承人。年被评为首届十佳雷歌作者之一，年被授给“中华知名艺术家”荣誉称号。出过《林胜歌联选》《林胜作品集》两本书。这些头衔的得到可谓实至名归。不信请看下面：
年，湛江市雷歌研究会与雷州市个体协会联合举办雷歌即兴状元赛。临时出了《卖买公平》等五道雷歌题目，而且限定了韵脚，要求选手每道题在10分钟内写出。林先生在这次比赛中夺得三个一等奖及一个二等奖，摘取状元桂冠，造成很大的轰动。
不愧为人师
有些人喜欢称林胜为林老师，他在技艺方面、道德方面、学习方面都可为人师。其实从未进过学堂读书的他还真的当过老师。
那是年，白沙乡墨城大队长找到他，说：“谁都说你非常能干。”
林先生说：“不敢当。但做事认真这点我是有的。”
“我们墨城中小学缺老师，你来当民师吧。”
大队长的一句话把他拉进了教师队伍，一开始他当三年级的班主任，教语文，并兼初一、初二的地理、历史课。未进教室，新同事就告诉他：“这是一块硬骨头呀！三年级是全校最差的班，老师在台上讲，学生在台下讲。打架成家常便饭，迟到，缺席，等等，更不用说。”
一个星期后，奇迹出现，这个班上课时没人吵话，没人缺席。从来与“纪律标兵班”无缘的三年级竟然被评为“纪律标兵班”，这称号每周评一次，如果某周做得不好，称号就取消。但这面标兵班红旗进入这个班后，就留在这个班。同事都非常惊叹，这林胜究竟是给学生吃了什么药。
这以后，林胜这位“拼命三郎”的身体开始吃不消了，但还是挣扎着给学生上课。有一次，他病倒，无法起床。学生从数学老师的嘴里得到消息后，买来咸梅、糖膏、水果，全涌到他的陋室来。
一次，学生跑来告诉他：“老师，我们替你补种了你自留地的秧。”林老师一时竟不敢相信，这可是一群只有11、12岁的小学生呀！
还有一次，龙卷风在学校刮起，林先生当时在改作业，他立马跑到教室，此时学生慌成一团。林先生把学生全部赶了出去，当最后一个学生离开教室时，老师也开始撤出。但就在这时，龙卷风卷走屋顶，摧倒墙，林老师头破人昏。医院，第二天才醒了过来。县长等领导看望他，都称赞他勇敢救人的精神可嘉。
校长觉得林先生确实是位人才，应该“人尽其才”，于是叫林先生出板报，贴出林先生的文章。只不过这文章的署名不写他的名，而按校长的指示署上该校学生的名字。一开始，林先生还可理解，但第二次，校长还要求他这样做，他不同意，结果惹得校长不高兴。
学期结束，学校评选各类先进。首先评先进班级，大家都公认三年级管得好，单从获得“纪律标兵班”的次数就可看出。校长毫不在乎地说：“这只不过是因为林胜有威风罢了。”接着又选先进教师，大家不约而同地推举林胜，说林胜未教这个班前，学生的语文成绩只有34.2分，全乡（镇）倒数第一，而期终考试，学生语文平均成绩达到68.4分，是以前的两倍，是全乡的第一名。”校长不屑地说：“这不是他会教，只不过是这份试题恰好他班学生会做。”
年，改革春风吹遍全国各地，林先生觉得外面的世界更广阔，便辞职。麻含小学校长谢冰说：“你不当教师是白沙乡教育的一大损失，非常可惜！你教学成绩这么显著，你若是公办教师，可能会调到湛江赤坎去。”
后来，他到雷州市老干大学去讲课，有人觉得奇怪，一个从未上学的人竟然成为教育名师、雷州文艺界名人，他是怎么学习的？
由于交不起学费，幼小的他流浪到北和给人放牛，常站在官田小学的窗旁看先生教书，晚上他又借学生的课本来看，放牛时用树枝在地上练字。有次，他看三年级学生考试，有位叫石培的学生不会做题，问窗旁的他，他便告诉石培。这一幕被校长发现，他赶紧跑到人家的床下去躲，他认为这不是什么大事，一个小孩子嘛，既然自己躲起来了，校长不会再追究。不料校长不依不饶，找到他，在他胸口打了三记老拳。
后来他被派去修水库，大家很疲劳，晚上睡得早。他借小说来看，几天后，工友说：“你看书影响了我的睡觉。”于是，林先生跑到厨房去，把木炭吹燃，借着微略的火光，如饥似渴地阅读。常常一看就看到凌晨。
他脑力好，几乎达到过目不忘的程度。年，白沙乡书记李蟠龙要求大家在3天内把毛主席最新指示背出来。这指示有3千多字，林胜听后说：“不用3天，看3遍就可以了。”旁边的人笑他是车大炮，邦塘大队书记李孔仲当场找来这指示，让他看。结果他翻了两遍，就开始背，背得一字不漏，大家非常佩服。
说起林胜先生的身世，真让人流下“一把辛酸泪”。看他的作品，你会感觉到他有满腹锦绣言。外国有部电影叫放牛娃的春天，林先生用自己的经历完美地诠释了中国版“放牛娃的春天”。
（写于年）
END
作者简介
吴家栋
吴家栋，70后，曾系广东雷州一中高级语文教师，现供职于广东雷州珍稀海洋生物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管理局。系湛江作家协会会员，雷州市雷歌研究会、雷州市诗词学会、雷州市楹联学会副秘书长。担任《半岛雷声》编辑，曾主编《烛光》（文艺作品集）、《枫帆》报。在《中国校园文学》等报刊上发表过作品多篇（首、副），文学和论文方面获得国家级、省级大奖若干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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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编辑：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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